姚鹤冠哽住，怒骂：“不孝的东西！你这是怨我和你娘把你们生下来？”
拂清低头，只说了句：“不敢。父亲生下我们，自当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。”
“呵，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？”
姚鹤冠还要再骂，却对上拂清那双清明的眼睛，一时间，话堵在喉咙中，说不出来。从来没有一个孩子，敢这样忤逆他，他扬手就要打过去。
拂清不傻，自是不会白白挨打的，她灵敏后退了步，躲过了这巴掌。
“父亲教训女儿，是天经地义的事。只是女儿等下顶着父亲的巴掌印离开，来往的亲朋瞧见了，怕是要多想。”
姚鹤冠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，“你胆敢威胁我？好，很好。林管事，把他们给我……”
拂清抢先一步说道：“父亲是要把我们轰出去？还是把我们给发卖了？如果是前者，我们可以自己走，是后者的话，我们就在这等着。”
在边上听着的林管事是心惊胆战的，心想这位姑娘胆子也太大了，敢和府里大老爷这样说话。
他本想劝个一二句的，可看这父女俩谁都不肯让步，又是家事，他哪好多嘴。
姚鹤冠怔住不动，打量这个多年来被他忽视的女儿，意识到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怒气，拂清完全没有被影响到，淡然处之，毫不畏惧他的威严，这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。
他气也不是，不气也不是，直接背过身去不理会。
躲在拂清身后的龄想，没见过这样的阵势，吓得缩着身子，拉住拂清的衣袖说：“妹妹，我们不要在这里了，好不好？我害怕。”
松哥儿也说：“二姐，我们回去。”
拂清点点头，这样的局面在来之前，她就料到的，是她还抱有丝丝不该有的希望罢了。
“父亲当做没有我们这些个儿女，那我们也当做没有父亲，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罢了。”
“你，你……”姚鹤冠气到手连连发颤，“林管事，快把人给我轰出去，我姚家断断没有如此……”
拂清牵着姐姐弟弟就要走，冷冷道：“不用麻烦，我们自己会走。但愿父亲，不会后悔。”
姚鹤冠怒吼：“我能后悔什么？我最后悔就是生下你这个孽障！”
才出了门，松哥儿靠在拂清身上，“二姐，我好难受啊。”
拂清蹲下身体，一张冰冷冷的脸上，有了温情，她哄着说：“乖，睡一觉就好了。来，二姐背你回去。大姐，我们走。”
穿过送礼的仆婢，离了热闹喧嚣姚府，姐弟三个怎样来的便怎样出去，无人在意。
林管事本想追出去给他们安排个落脚地方的，却被姚鹤冠喝住，“随他们去，再不能让他们踏进姚家半步！你去忙吧。”
他摇头，咂嘴想着这叫什么事，走到廊下转角处，迎面碰到姚家的大少爷，姚鹤冠的嫡长子，姚烽连。
“大少爷。”
“林叔，我方才瞧见有三个半大的孩子出去了，是我们家的亲戚吗？怎么我从没见过？”
“是走错门的，打发了。”
“这样么？”
此时的姚老夫人，慢悠悠品着上等的茶，听到王嬷嬷说人已经离开姚家，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，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王嬷嬷小声道：“就是那几个孩子，看着可怜，身上衣衫单薄，还咳着嗽。那大的姑娘，脑袋还不灵光，像是痴儿。”
姚老夫人不动声色道：“寿宴完了再说吧。鹤冠也是，不安置妥当来。终究是外头养的，没点教养，挑大好的日子找上门来。”
朱氏大致猜到了什么事，有些失望，她还盼着能闹起来看出好戏呢，没曾想好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，真真个扫兴。不过也好，知道大房这档子事，日后也有说头。
对面的贾氏如常吃喝，也已知晓。
早些年间，她就听闻姚鹤冠在潜州任职时，新置了个外室，温柔体贴，深得他的喜爱。后来离任，这外室已生下二女，便把母女安排在潜州。
潜州离京城，说远不远，说近不近的。他休假得空，隔个几年会去看望，这外室后又生下个儿子。
论理，外室为他生养儿女，理应给个正当名分，纳为妾室通房也好，谁料他迟迟没有松口。问起，说是外室出身卑贱，有辱姚家门楣。
这外室去年病逝，渐渐的，他连带这三个孩子也忘却了。
想着这三个孩子能从潜州找来，实在是走投无路了。
知道姚鹤冠没认下，还把人赶走了，她无奈摇头，姚鹤冠不管，她这个做主母的，就权当无事发生。
拂清把龄想松哥儿安置在个破败木棚中，便只身离开了。
她虽不放心把龄想他们留下，可她更不放心，带着他们去冒险。生父的冷血无情，她是见识到的，她不敢去赌生父会不会虎毒食子。
她要搏一搏，把该拿的拿回来。
再次来到姚府，她没选择去后门，而是堂堂正正走到大门正中的位置上，看着张灯结彩的门楣，来往贺喜的客人，她眼神坚定地望向匾额上‘姚府’二字。
而后，她紧握住拳头，父亲不仁，那就别怪她不义了。
她当着宾客亲朋的面，跪在地上，挺直腰板，脆生生道：“孙女拂清给祖母贺寿！”
话一出，当即引来路人纷纷驻足。
姚家看门的小厮给吓坏了，想把人给拉起来的，奈何拂清死活不肯起，他赶忙去通知林管事。
林管事出来看到拂清，两眼一黑，“我的姑奶奶呀，您这是要做什么，快起来呀……”
“给祖母贺寿。”
林管事没话说，示意几个小厮把人给拽走。
谁料拂清说：“再动我，我就一头撞死在那石狮子上。”
这下子，哪个还敢碰她。
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她身旁，指指点点的，说不慌是假的，她也是头一回做这样厚脸皮的事。
但没办法，为了姐姐弟弟，她今天得豁出去。
里头的姚家人知道她的举动后，全都惊住了。
姚老夫人还怀疑是自己耳背听错了，“你说什么，人就在外头跪着？”
林管事小心地说：“是，说是要给您贺寿，围了好些人在外面看。”
